文:愛麗絲
「我必須承認,專訪者李一開始連我自己都帶著獵奇心態。茶室」李玟萱曾以《無家者》書寫萬華街友的女人生命故事,這回由珍珠家園婦女中心策劃、心作心態李玟萱採訪書寫茶室工作者、玟萱抹去萬華紅燈區的獵奇mip导航源码生命故事為《茶室女人心》。採訪過程中,將們李玟萱曾好奇茶室產業所有工作細節,為人無限「坐檯是專訪者李以小時計費嗎?半套、全套的茶室差別究竟是什麼?」起初,她曾想鉅細靡遺,女人卻逐漸發現這不是心作心態自己撰寫此書的目的。
《茶室女人心》不是玟萱抹去為了揭開茶室產業的神秘面紗,而是獵奇要呈現茶室工作者們的內心掙扎,描繪生命歷經苦難卻仍有期盼的將們婦女群像。「寫這本書,其實像一次寫作的自省,」李玟萱漸漸刪掉書中的赤裸細節,「當我抹去獵奇心態,才能將她們生而為人的存在無限放大。」
「和她們聊天,像從哆拉A夢口袋掏出放大燈與縮小燈。」
在身為茶室工作者前,她們仍先是人。
她們有人曾懷抱歌星夢,卻在追夢途中遭受侵犯,佰牛源码人生被迫轉彎;有人從小被送養、家暴,青春葬送在掙扎求生裡;有人遇人不淑,有人終生不被孩子諒解。茶室工作者的生命故事,是遭逢現實凌遲,是長年來不見容於社會。但她們仍懷抱平凡夢想,譬如擔任幼稚園裡的煮飯阿姨。她們仍對人生帶著小小的盼望。
「和她們聊天,像從哆拉A夢口袋掏出放大燈與縮小燈。」李玟萱並非專業記者出身,謙稱自己的採訪不過是「去和她們聊天」,在過程中將她們放大,把自己縮小。
不同於《無家者》眾男性受訪者「好漢喜提當年勇」、熱切想告誡後輩不要步上自己後塵的侃侃而談,起初,要讓茶室婦女們願意說出故事是困難的。「珍珠家園的婦女彼此間甚至也不太談個人經歷,最多就是聊『今天吃什麼?』『有哪些地方好玩?』」李玟萱曾對此訝異,但後來知道了,這是她們對彼此的體貼。
許多茶室工作者成長於重男輕女的年代和家庭,從小被剝奪讀書權利,不識字,沒有話語權,更不知道要怎麼替自己發聲。admui网站源码人生苦難讓她們覺得「見笑」,感到難以啟齒,而長期不見容於社會,她們如何能鼓起勇氣、說出自己的故事呢?茶室工作者們彼此間心照不宣的默契,是沒說的就別多問,千瘡百孔不堪回首,揭開瘡疤又有何意義?
李玟萱曾聽聞珍珠家園找來心理諮商師與婦女個別面談,幾乎讓她們緊張得手足無措,直到其中一位有諮商經驗的婦女形容「就像警察問話啦!」——旁人聽來如坐針氈,對茶室工作者們卻稀鬆平常的場面,才讓她們稍稍卸下心防。
然而,茶室工作者們對李玟萱抱有防禦心,還有另一層原因。「她們眼中坐在對面的我,像站在對立面,是和她們不同世界的人。」年輕女性、從事被社會認可的職業,是茶室婦女們夢寐以求卻遙不可及的平凡身份。
但在每位受訪者動輒三小時的閒聊中,李玟萱與受訪者交換彼此故事,「對方經常訝異我知道她們用藥的品項。」因家人生病,李玟萱對部分藥品略為熟悉,共同話題讓雙方慢慢拉近距離,也讓李玟萱走進茶室工作者生命裡的opengauss源码分析滿佈荊棘。
越深入理解每個人生命的苦難掙扎,李玟萱越覺得自己不再能用過往規矩的那把尺度量、想像他人,所有我們認為的理所當然,奠基於家庭、教育背景與一切經歷,「有些時候,有些處境下,有些人真的沒有那麼多選擇。」茶室工作者的思考模式經常異於常人——她們即便受盡苦難也願意互助,分明是去討債,卻出於同情,錢沒討回反而自掏腰包幫助對方,輕輕一句「她也過得很辛苦啊」便一筆勾銷。她們嚐盡現實裡所有不公平,卻願意寬容待人,總是輕易原諒他人。
書寫《茶室女人心》時,李玟萱透過篇章安排與人物刻畫,著力強調每位婦女生命的獨特性,「卸下茶室工作,把每位婦女放回日常生活,她們都是某個人的阿嬤、母親、女兒,」她們的存在無法、也不該被概括表述。GST溯源码
不倒翁無價,點燃蠟燭後留下的是光亮
《茶室女人心》記錄群茶室工作者的生命經驗,更讓她們第一次知曉身邊圍繞著的故事,不免真情流露。
李玟萱透露,一位婦女每回談及過往總是泛淚,卻在閱讀他人故事後,發現自己竟算比下有餘,樂觀地說「現在我看自己的故事不會哭了耶!」另一位茶室工作者讀完《茶室女人心》後,隱約認為某位故事主角是一向與自己不對盤的人,憋不住真性情地說,「吼,那個白癡,我不知道她這麼慘,我以後不會再罵她了啦!」
茶室婦女的生命曾經沉默,珍珠家園透過畫生命繪本、兩天一夜的工作坊等活動,讓婦女們練習講出自己的故事。也許晚了點,但仍希望這群出生於四五〇年代的茶室工作者,能找回自己的聲音與價值。工作坊尾聲,她們點燃蠟燭,融化的蠟油好比走過這些年的淚水,「但最終,她們留下的是光亮。」一位曾從事性工作的婦女,本想著人生至此還能如何,但在珍珠家園的協助下,她有了盼望,也找回尊嚴,「她曾說若再有人問她的價格,她會說自己是無價的。」
「她們就像不倒翁」,李玟萱憶及珍珠家園對這群婦女的形容,即便遭逢一切難以想像的打擊,她們的生命韌性卻更超乎常人。她們是認命的人嗎?不認命的選項或許從未出現,而茶室婦女們讓李玟萱見到認命卻永不放棄的人生。「她們像被扔進深不見底的泳池,腳踩不到底,載浮載沉,卻永遠努力拍打水面、保持呼吸,永遠不會放棄自己。」
對抗內心深層的孤單
李玟萱曾覺得珍珠家園單純長期陪伴茶室婦女,比起參與社運、登高一呼改變制度、呼籲性工作除罪化等行動,「好像有點軟趴趴的」,但隨著深入採訪茶室工作者,李玟萱逐漸理解,除了經濟條件、工作環境的外在改善,茶室工作者內在的孤單同樣需要被回應。
每日,結束工作後,她們返回自己的小房間——以木板、塑膠板搭建的隔間昏黃狹窄,甚至不能被稱為房間。沒有人能對話、分享心事,長年累積的內心孤單,是我們難以想像的。「從前我總希望透過自己的行動改變他人生活,但現在我知道,有時安靜持續的陪伴是很重要的,總有一天,一切會有方法的,而她們要一起等那天到來,」李玟萱指出,珍珠家園辦的所有活動,目的都是要與茶室工作者們一同對抗孤單。
婦女們口中的「阿真」——荷蘭籍宣教士林迪真於2005年聖誕節開始探訪台北萬華茶室,2008年成立珍珠家園婦女中心,關懷風化場所工作者及弱勢婦女、宣揚福音。珍珠家園對五十歲到六十五歲的茶室工作者們伸出援手,在李玟萱看來十分關鍵,「因為她們還不到能享有社會福利的年紀,若沒有其他單位協助,很可能什麼都拿不到。」
萬華是茶室工作者們人生最後的落腳處,珍珠家園在此地與她們並肩生活。在萬華,有許多非營利組織在此協助弱勢者,滿足生活需求的經濟門檻也較低,李玟萱描述萬華其實像個網狀區域,所有人在此都能被牢牢接住。「所以為什麼婦女離不開萬華?除了有認識的人、有她們的生活圈,還有最重要的,這裡每個人都能溫柔同理她們。」
善意流動,關愛圍繞身旁
如今,李玟萱也用文字溫柔同理歷經艱苦的茶室工作者們。然而,書寫一度曾讓她焦慮無力,「寫完書然後呢?我常覺得像我這樣的寫作者,好像除了記錄做不了什麼事。」
數年前,家人生病卻讓李玟萱慢慢學會接受自己的綿薄之力,「他生病後,我真正認知到我能做的努力是那麼的少。」李玟萱自我剖析,說自己只能記錄,說不出厲害的觀點,也提不出解決方法,「可是我要信任這個社會與讀者,願意讀這些故事,願意像接力一樣持續下去,一棒一棒,總有一天會有所改變。」
善意的傳遞和流動悄無聲息,卻始終環繞身旁。
李玟萱的先生在病前是位針灸醫師,下班後總無償付出時間與心力替病人針灸,「從前我好氣,怪他為什麼這麼忙還要犧牲我們的相處時間?」但先生病倒後,有其他醫師接手,無償替病人、也替先生針灸,這讓李玟萱幾乎汗顏,「為什麼從前我只想到自己呢?」她更因此深刻體認人與人之間善意流動的珍貴。當她身處困境,為錢煩惱、也無力經營多年前與已逝男友圓夢的藍屋頂民宿時,友人更主動買下民宿營運,不僅解決經濟上的燃眉之急,也讓李玟萱不再為民宿操心。
出版《茶室女人心》,也許能創造另一種善意的流動,而在此之前,李玟萱先感受到家人滿滿的愛。「我爸是個老文青啊!」李玟萱笑談父親文筆極佳,雖因家庭經濟考量從軍,渾身仍沾染文藝氣息。李玟萱替《幼獅文藝》寫專欄,每每家中收到新刊,父親總是首位讀者。《茶室女人心》出版後,父親自動自發成為最有力的推書人士——不僅主動發訊息通知親友「小女出書了!」更自掏腰包印製女兒簡介夾入書中、分送朋友。
書寫永遠有其意義。李玟萱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,也寫出茶室工作者們的故事,「最重要的是她們講出故事有人願意接住,有人理解,有人拍拍她們的肩膀說:『妳辛苦了。』」走出昏黃狹窄的小房間,她們學會說自己的人生,也能昂首站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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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翁世航
核稿編輯:潘柏翰